王兰亭折服鼻子李

太极五星椎是太极拳的一个流派，其创始人是清末河北武清李瑞东，他鼻梁塌陷，人称“鼻子李”。时杨露蝉及其子班侯在北京端王府教拳，端王府有总管名王兰亭，身高力大，露蝉师教端王时，王兰亭亦在旁从学，露蝉师常与王兰亭试手，王因而领会了太极拳手法精蕴，后遂拜露蝉先生为师。（见一九八一年三月六日《体育报》武淑清《太极五星椎》。）

我在二十余年前，在北京琉璃厂购得一旧抄本《太极拳谱》，前面有三篇序言，其中一篇是李瑞东自序，在序文中李瑞东叙述自己如何学艺，又如何为王兰亭所折服。其中还提到曾向王子斌学过弹腿。王子斌即大刀王五，是戊戍政变谭嗣同结交的侠士。最后，李瑞东把太极拳附会为张三丰所传，这是错误的。现将此序披露于后：

李瑞东先生序

余自幼即癖好拳棒，无奈总未得遇名师，昔日所学虽多，然尽是些乡屯把戏，花招虚套，惟求悦目而已，毫不知进攻退守之道为何说，因偶然自悟，若此倘遇劲敌，不知将何以应之，练艺若无真实技，正如盲人再乘以瞎马，欲不骑墙岂可得乎？何况此道最难，若不得口授，虽苦练一生，亦是茫无涯岸，绝不能成功，必须访求高明，方可有望，后得幸饶阳李老遂先生来，得其开导指教，方稍觉明释，不过馋算管窥一斑而已，先生是戳脚门，专讲硬快毒狠手法，八个字是擒、拦、沾、拿、掀、压、挫、拉，所打招套练法是五花（乃五花炮）、四剪（乃四剪手）、八翻（是一字翻除三十翻十八翻）等，诸捶（金刚捶、九头捶、十字捶、扭项捶、截骨捶）等手法。身法是欺、靠、吸、扭、拽、肩、肘、腰、胯、膝。步法是八卦自转、跟、走、欺。箭法腿法踢鸳鸯、扁踹、撞、点、毒（此为五腿），又有飘、藏、圈、截等法，其中变化多端颇属可佳。近日四乡各镇均推戳脚门为最，闻风胆落，自学戳脚门后，又得山东弹腿门许多妙处，系京都王子斌兰兄所传，其门多打摇山，走行拳，跴步法。身法是速、小、绵、软、巧，踢十荡腿，打八方气串张邱母子四路架子等，其中熊径鹤伸亦甚属矫捷。余自从兼习各家技艺，便觉快然自足，高傲之甚，又因屡用屡效，更觉自己已成绝技，从此必无敌手矣，岂不知人外有人手，细想皆是糊涂不通之故，当初若肯慎藏拙，何至后来当场出丑，岂非自满所取耶？若较近来更有甚于我者多矣，伊已输手于人，自己不愧悔无 能，转跟反要大言不惭声说某人输给我某拳矣，犹以为荣，实不知更令人可耻，似此辈者何也，乃井底之蛙，未见天日故也，诚不足怪也，吾故不揣愚陋奉劝同道并勉后学千万不可学此市井之态，妒贤嫉能，鸡肠鼠肚，即或遇有名之士见如此行为亦必不肯多言，岂不使自己糊涂一世，良可叹哉，如遇有高手，万不要自满傲慢，然亦不可不慎，必须察其为人非是浅险下流之辈果有真传实学，再为虚心求教，方能有益，庶不失“敏而好学，不耻下问” 之义，圣人云：“三人同行，必有吾师焉。”、“择其善者而从之。”是此之谓欤！素书亦云“同道相成，同艺相规”、“博学切问，所以广知。”学者若肯如此，何愁其道不成。蒲留仙先生有云，“艺痴者其技必良。”此言信不诬也，我今谨以当日方得极拳之颠未志于篇末以俟同好有老之士，以作一龟鉴云尔。曾于光绪庚辰岁四月廿八日，忽有新津王兰亭兄，因奉差由都赴坨从武经过，顺便到舍相顾，晚间闲话，偶尔谈及拳勇，一时投其所好，因问兰亭吾兄亦好此道乎？伊云：“昔日学过几天未成，如今已无功夫矣。”余又问之：“吾兄所练者何门系何师所传也？”兰亭答曰：“系广平府杨老师所传太极门，专练八势五步共为十三势，兄实是才疏学浅，非若在弟处绝不敢言此金，恐惹人见笑。”余亦以其为泛泛之辈，毫不在意，岂知伊高明自谦之士，最可幸者，其为人厚道，不然彼时准被其伤破，岂不令人可怕，至今思之犹有余愧。故余劝勉后学，一时不可大意，粗心鲁莽，必至吃亏而且出丑，戒之戒之。兰亭云：“久仰弟台大名，恨未得一叙，今日相逢不知可肯赐教否？”余竟腆然许可，即于灯下校角低昂，及至出手时，孰料三战三北，余到此时实觉惭愧无地自容，几乎愧急而死，忽然心中一动，问兰亭曰：“京都有一最著名者姓杨名班侯，吾兄认识否？”兰亭笑曰：“伊非外人，吾师弟也，班侯乃露蝉先生之次子也。”余闻此言，如梦方醒，将一腔愧急尽付于九霄云外矣，反为之一快，今日得遇真传，亦不负练艺一场，真是三生有幸耳，因问兰亭曰：“小弟甘拜下风，如吾兄不弃，愿以师事之。”伊闻此言变色“吾弟何出此言，言之太甚也，如不弃嫌弗佳，愿尽吾所学以授之，惜相遇之晚，老师已于光绪初年逝世矣，今拜为师兄弟，吾代老师领拳可也。”从此得拜在露蝉先生门墙之下，后多蒙其指教，才能顿开茅塞。本门乃张三丰祖师内家嫡派真传，后有宗谱可证，非同外家各门可比，其中专用阴阳相推之理，故其变化自然，其法虽简而其意渊深，诚有鬼神莫测之机，所以令人习之不厌也，此技乃为修身要道，防身之至宝，千万不可滥传于匪人，以干仙责，并恐其遗害非浅也，慎之秘之为要。时

光绪辛己巧月朔三日 雍阳瑞东氏谨记

【按：一，大刀王五（子斌），直隶故城猎户，镖客。见曾朴小说《孽海花》人物索引表。

二、露蝉师逝世于一八七二年，即光绪之前二年（见唐豪太极拳研究）。而本文说光绪初年，因原文如此。

三、太极拳附会为张三丰所传，想在露蝉师及王兰亭时即已开始。

四、瑞东早年跟龙禅和尚学武。见一九八一年三月六日《体育报》武淑清《太极五星椎》。又尚相扑（见向逵《拳术见闻录》）（富东系瑞东之误），又兼习各家拳术，可谓博学，故习太极拳后始创“太极五星椎”。】